7月12日，四川省纪委官方微信公众号“廉洁四川”发文披露了攀枝花市第四人民医院原院长、党委书记李玉龙贪腐一案。

经查，2013年至2021年期间，李玉龙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先后让5家医疗设备公司在医院设备采购中顺利中标，共收受贿赂180万元，由于每次都是用现金收取“回扣”，同时避开使用自己和家人的账号，李玉龙被称为是“回扣院长”。

“医学界”梳理发现，今年以来，四川对医疗腐败“重拳出击”，先后已有超30位医院院长、党委书记落马，成为今年公开通报的范围内、医疗反腐力度最大的地区之一。此外，在医药、医保基金等重点领域，四川的打击力度也在不断提升。

“四川是今年医疗反腐的一个缩影，它表明中国医疗体制改革已至关键时期。”7月13日，四川某三甲医院一位不愿具名的专家对今年掀起的医疗反腐风暴作出了如是评价。

宜宾落马一把手最多

四川今年以来的医疗反腐风暴由宜宾市起，迅速刮遍资阳、广元市、凉山彝族自治州、德阳、绵竹等市洲，涉案人员包括三甲医院院长、科主任和基层卫生院院长等多个群体。

其中，宜宾是四川医疗系统的反腐重灾区，“医学界”从公开通报中梳理发现，宜宾市已有10家医院的11名主要领导半年内先后落马，其中大多数为医院“一把手”。

首个通报发生在今年1月9日，宜宾市纪委监委连发两则信息，宜宾市第一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院长谢明均和党委委员、副院长杨利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当时，谢明均已于2020年退休，而副院长杨利被查时仍在任上。

六个月后，“廉洁宜宾”以文字加视频回忆录的形式，通报了二人的案件详情。经查，谢明均理想信念丧失，纪法意识淡薄，背弃初心使命，在党内搞团团伙伙，对党不忠诚不老实，台上讲廉台下收钱，做“两面人”；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收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礼金。

谢明均还违背组织原则，在组织多次函询时均不如实说明问题，长期隐瞒不报个人有关事项，在干部选拔任用中为他人谋取利益；违规向管理和服务对象放贷并收息，违规拥有非上市公司股份；生活腐化堕落，道德败坏；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工程项目、医疗设备及耗材采购等方面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数额特别巨大。

副院长杨利也有多项违规违法事实，如在党内搞团团伙伙、拉帮结派；收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礼品；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医疗设备采购、职务晋升等方面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在干部选拔任用中为他人提供帮助等。

最终，这二人都因职务违法并涉嫌受贿犯罪等被严肃处理。在官方公布的视频中，谢明均难掩低落情绪，他说自己对医院的伤害很大，告诫其他同志们不要步这一后尘，因为“一伸手必被捉”。

“我过去没这个体会，认为自己聪明，把我一些钱藏的好，两个（人）现金对现金，（认为）死无对证，（但）没有任何用处。现在失去自由，不能和家人见面，不能团聚，我痛恨我自己，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我要那么多钱做啥子嘛（什么）。”说到最后，谢明均放声大哭。

副院长杨利面对镜头时也泣不成声，她说自己从立案到现在，没有哪一天、哪一时、哪一分、哪一秒不紧张、不恐惧、不焦虑、不心痛、不悔恨。“如果说我2017年把握住机会（主动投案），大不了就是（坐）几年牢，我出来还年轻，但是我现在五十几岁的人了，一二十年的牢坐出来，怎么养老？”

除上述两人外，宜宾市今年被查的医疗系统“一把手”还有屏山县中医医院党支部书记张贤江，宜宾市兴文县人民医院医疗健康集团、县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赵亮，宜宾市叙州区精神病医院党支部副书记、院长杨大富，珙县人民医院党委书记赵正冰，高县人民医院党委书记钟远伦，宜宾市第五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院长石骏等。

重视医疗腐败案的警示作用

宜宾之外，四川多地纪检监察机关也接连通报了多起医疗系统领导干部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的信息。

一名熟悉四川医疗系统的人士向“医学界”分析，四川的医疗腐败案件具有区域性的特征，“比如前些年是在阿坝州，后面到内江、宜宾等地，每涉及一个地区都是查处多起案件，这也和地区间的重视与打击力度有关，越重视医疗反腐的地区，案件就越多。”

他提到的阿坝州医疗腐败窝案曾“震动”一时，据2021年中纪委通报，阿坝州人民医院从院长到下面的检验科、药剂科主任等人被当地纪委监委同日留置，其中173人主动上交违纪违规所得336.7万元。此案也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阿坝州共有284名医务人员主动投案。

到2022年，四川同样有“大动作”，雅江医疗系统腐败窝案被连根拔起。据“廉洁四川”披露，2017年至2022年，柏富东利用其担任雅江县人民医院党支部书记、院长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工程承揽、药品采购等方面提供帮助，收受现金共计45.8万元。

截止今年6月23日，雅江县人民医院共有19人主动说明问题，涉及金额90万元。其中受到党纪政务处分10人，其余9人已调离或辞职，相关问题线索已移交相关单位。

到了今年，前述专家也明显感受到了四川医疗反腐在不断提速，“四川各个地方都在不停地发通报，还有相关的忏悔录，对相关行业的警示意义非常大。”

“医学界”注意到，重视案件的警示意义是四川省医疗反腐的一大特点。以四川省纪律检查委员会微信公众号“廉洁四川”开设的“以案为镜”为例，栏目相继披露了多起院长、科主任的腐败案件详情，这些忏悔实录通过以案释法的形式，向医疗系统的同行们敲响警钟。

比如最新发布的《“回扣”院长现形记》一文，通过梳理攀枝花市第四人民医院原院长、党委书记李玉龙人生轨迹，进而剖析其一步步堕落的原因。实际上，李玉龙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传染病、肝病科医生，他是作为医疗专业技术人才到四院工作，而后一步步成长为“一把手”。

随着手中权力增大，随之而来的赞誉声、奉承声也越来越多，找他办事送礼的人趋之若鹜。在担任医院行政“一把手”的首年，他就收到许多医药公司业务员的小额红包，并把这当做是行业“潜规则”。此后，他又协助医疗设备供应商成功中标，从中收取“感谢费”。

信息显示，为了掩盖自己的违纪违法行为，李玉龙奉行“先办事后收钱”的原则，讲究“回扣”多少由医疗设备商说了算的“江湖道义”，为的就是这些商人不“反水”。

相比办事时的“豪爽”，李玉龙收钱时却十分谨慎。他只收现金，不“接受”银行转账，并且收钱地点由他指定，绝不留下一丝所谓的“蛛丝马迹”。拿到钱后，李玉龙会直接将受贿款放到自家床下，再通过现金支出、借用他人名义购买理财产品等方式处理。

实际上，这也是众多落马院长收受贿赂的典型手段，通过“定制式”招投标、“规避式”委托采购、“供股式”入股分红、“福利式”研讨培训、“现金式”收拿索取等方式，为其腐败行为披上隐匿、复杂甚至是看似“合法”的外衣。

除了李云龙案外，四川还打造出多个医疗反腐的爆款文章，包括《“贪”入骨髓，骨科“第一把刀”陨落》、《别让“箩卜坑”坑了自己》、《忏悔实录|王燕：被留置前一个月，我竟还在收感谢费！》、《从资阳市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刘学鹏案说起》等，以实际案例警示医疗行业。

四川医疗反腐还将进一步推进

瞄准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的医疗卫生系统，四川省多地仍在进一步推进医疗腐败的治理工作。

在四川宜宾市，针对宜宾市第六人民医院原党委书记江华山和泌尿外科原主任罗显策严重违纪违法案，有关部门通过召开警示教育大会、集体廉政谈话、内审督查等方式开展全区卫健系统以案促改工作。仅叙州区医疗卫生机构就开展了警示教育大会30余场，覆盖3500余人。

四川内江则开展医疗卫生领域突出问题专题调研，深入分析近年来全市医疗卫生领域违纪违法典型案件，针对容易产生腐败的重点环节、岗位，积极推动建立健全体制运转、日常管理、人事薪酬制度、医院补偿制度等有效预防腐败的制度机制，逐步消除腐败滋生土壤。

“医学界”注意到，四川省卫健委曾在2021年印发了《四川省医疗机构及其工作人员廉洁从业行动计划实施方案（2021-2024）》的通知，从2022年1月1日－2024年9月30日为实施阶段。

在该阶段，各市（州）卫生健康行政部门和二级以上医疗机构每月至少安排一次专题学习，同时集中开展整治“红包”、回扣专项行动。对违反行业纪律的医务人员，批评教育一批、通报处理一批、严肃清理一批。对涉嫌利益输送的各类机构，严肃惩处、移送线索、行业禁入，持续保持对“红包”、回扣行为的高压打击态势。

前述四川某三甲医院专家告诉“医学界”，四川省纪委等部门多次提到要系统治理包括医疗在内的多个腐败领域，“今年全国医疗反腐多点开花，四川公开通报的案件较多，也有地区查处力度更大，只不过还没有对外通报或进一步披露。”